妇人的手突然顿住,木棍在水面投下颤抖的影子。她转头望向墙角的粮袋,那是顾百川刚送来的粳米,袋口系着的红绳是从死士腰间解下的——原本用来绑平安符的物件,此刻成了维系生命的纽带。
“是……是真正的米。”妇人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立刻提高音调,“等会儿每人都能喝到,都有份。”
地窖深处,几个老人围坐在一起,怀里抱着空陶罐。其中一位用指甲刮着罐底,试图抠下最后一点残渣,浑浊的眼睛盯着铁锅,喃喃自语:“光绪三年闹蝗灾,俺娘也是这么熬粥,水多米少……最后她把自己那勺让给了俺……”
话音未落,旁边的老汉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陶罐上,在米香中添了丝铁锈味。
没人说话,只有木棍搅动的声响,和着远处城墙的轰鸣,织成一曲绝望的摇篮曲。
少年兵蹲在妇人脚边,偷偷往锅里添了勺雪水。他的甲胄内衬露出一角,那是用妹妹的嫁衣改的,袖口还绣着半朵莲花。
“婶子,多兑点水吧,”少年的喉结滚动,“我……我不饿。”
妇人突然转身,用木棍敲了敲他的头盔:“胡说!当兵的不吃饱,怎么守城?”她的动作很轻,却在少年抬头时,迅速往他的陶碗里多舀了半勺米粒,“去年你爹替我家挡了流箭,这是你该得的。”
少年盯着碗里的米粒,突然想起爹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要像铁石一样硬”。此刻,那些米粒在热水里舒展,像极了爹坟头春天冒出的草芽。
他别过脸,把碗推给旁边的孩童:“我吃过了,你吃。”
孩童盯着米粒,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却不敢伸手去接。直到妇人狠狠瞪了少年一眼,他才颤抖着接过碗,用舌头舔了舔水面,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顾百川靠在窖壁上,摸出怀里的年糕。那是北萧城百姓连夜赶制的,糯米里掺着红枣和核桃,此刻在掌心压得扁扁的,像块坚硬的石头。
他掰下一小块,递给攥着空碗的老人。老人盯着年糕,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却又猛地摇头:“给娃娃们……我这把老骨头,熬不了几天了。”
顾百川强行把年糕塞进老人手里,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握了一辈子锄头的痕迹。老人颤抖着把年糕掰成两半,一半放进孩童的碗里,一半塞进自己嘴里,泪水混着年糕一起咽下,发出“咯咯”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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