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是带着冰碴的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苍茫雪原尽头,连绵的黑色山脉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分割着冻土与天空。雪橇车在驯鹿的牵引下碾过厚厚的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萧临渊裹着厚厚的银狐裘,墨玉眸子沉静地望着前方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山口轮廓——葬龙关。那是北境战神萧家旧部最后盘踞的堡垒,也是她阔别多年后,第一次以“萧临渊”的身份归来。
“临渊姐姐!快看!那个大石头像不像济哥哥耍帅时扬下巴的样子!”唐蜜儿裹得像个球,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和冻得通红的小鼻子,兴奋地指着远处一块被风雪侵蚀成怪异形状的巨岩。她脖子上挂着的银铃在寒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暖手的小铜炉。
萧临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嶙峋的岩石在风雪中轮廓模糊,实在看不出半分何济的神韵。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恢复清冷:“坐好,风雪大。”声音透过厚厚的裘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心口处,赤阳火玉髓源源不断散发着温煦暖流,不仅滋养着她剜晶旧伤,也驱散着北境的酷寒。这暖意,总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落鹰涧底,那人将玉髓按在她心口时,指尖的温度。
“哦…”唐蜜儿乖乖缩回脑袋,往萧临渊身边蹭了蹭,汲取着她身上散发的暖意。她忽然神秘兮兮地掏出贴身藏着的一个小竹筒,里面那只米粒大小、晶莹剔透的玉色小虫(同心蛊子蛊)正安静地沉睡着。“临渊姐姐,你说济哥哥现在在干嘛呀?有没有想蜜儿?有没有心口疼?”她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纯粹的牵挂。
萧临渊墨玉眸子微动。想她?那个总带着玩世不恭笑容、身边从不缺美人环绕的家伙?她眼前闪过他强忍反噬剧痛却依旧调笑的模样,心头莫名一涩,语气却依旧平淡:“他自有他的事。你若担心,不如集中精神感应你的蛊虫。”她顿了顿,补充道,“…他没那么容易倒下。”
“我知道!”唐蜜儿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济哥哥最厉害了!等蜜儿找到老树精问出续命的法子,回去就给他泡一缸子百花蜜酒,让他活蹦乱跳一百年!”她说着,指尖轻轻点了点竹筒里的子蛊,一缕微不可察的幽蓝蛊力渡入,带着甜甜的意念:“济哥哥,蜜儿到北境啦!这里的雪好大好白,就是有点冷。你乖乖的,别让锁链疼,等蜜儿回去给你酿酒呀!”
万里之外,天下第一阁“半字医馆”内。何济正凝神为一位气息奄奄的老者施针,指尖神墨之力化作细若游丝的金芒,精准刺入老者枯槁的穴位。忽然,他心口微微一暖,仿佛被一缕带着清甜花香与娇憨意念的微风拂过,眉心那点冰蓝转命珠印记也似乎明亮了一瞬。他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柔弧度,无声低语:“小蜜糖,济哥哥等着你的酒。”随即收敛心神,继续行针。老者灰败的脸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血色。
“临渊姐姐,蛊虫动了一下!”唐蜜儿惊喜地低呼,“济哥哥肯定感应到了!他在想蜜儿!”她小脸兴奋得通红,抱着竹筒亲了一口。
萧临渊看着少女毫不掩饰的欢喜,墨玉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她紧了紧缰绳,雪橇车加速冲向葬龙关那两扇高达十丈、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巨大玄铁关门。
“来者止步!”关门箭楼上传来苍劲雄浑的喝问,带着浓重的北境口音,数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穿透风雪锁定了雪橇车。
萧临渊勒住驯鹿,雪橇车稳稳停在关门前十丈。她解下厚重的兜帽,露出一张清冷绝艳却棱角分明的脸庞。风雪吹拂着她束起的墨发,她抬首,目光如电,直射箭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雪,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凝与血脉深处的威严:
“葬龙关,萧家,萧临渊——归关!”
“萧…萧临渊?!”箭楼上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骚动!片刻后,沉重的玄铁关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一个须发皆白、身着陈旧黑铁甲胄、独臂按刀的老将军带着一队气息彪悍的士兵,大步踏雪而出。老将军独臂空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饱经风霜的脸上纵横的刀疤在看清萧临渊面容的刹那,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萧临渊,嘴唇哆嗦着,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哽咽,如同破旧的风箱:
“末将…葬龙关守将,萧家旧部,韩猛!恭迎…大小姐归关!”他身后,所有士兵齐刷刷跪倒一片,铁甲撞击雪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风雪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激动哽咽。
萧临渊翻身下车,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老将军:“韩叔,请起。临渊…回来了。”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着韩猛空荡荡的右袖,看着他脸上那道几乎贯穿面颊的狰狞旧疤,无数血火交织的童年记忆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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