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刈斜倚在车壁,眼尾未抬半分。
冷翼垂首站在车辕旁,喉间滚过的问话到底没敢吐出口。
自家主子的令谕如铁,哪有辩驳余地?
"喏。"
虽说苏二小姐此程行迹低调至极,可帝京里爱扎堆的闲人忒多。
前前后后出了这许多事端,保不齐多少双眼睛正躲在暗处窥伺。
多派些人手护着,原也是应当的。
冷翼偷眼觑向车内人影,见他面色淡漠如水,终是按捺不住,压着声线问:"主子可要去流霞酒肆瞧个究竟?"
魏刈没应声,只拿眼风极轻地扫了他一记。
"不必。"
冷翼霎时如坠冰窟,后知后觉自己失了言,忙不迭缩了脖子。他暗地里拿巴掌轻掴自己脸颊———这张破嘴!
怎就忘了苏二小姐早已离了帝京?便是主子亲临流霞酒肆,喝到再好的玉露琼浆,又有何趣味?
终究是自个儿讨来的,哪及得上人家亲手相赠?
魏刈闭目倚着车壁,心湖无波无澜地思忖:罢了。
几坛酒算得什么,他还尝过她亲手熬的汤药。
嗯,那些酒再如何,终究差了火候。
……
离开了天目山麓,一行人顺着官道缓缓前行。
马车晃悠间,苏芙芙在苏景熙怀里沉沉睡去。
她今儿起得早,又跟着上山下山折腾,小身板早乏透了,睡熟倒也省了不少事。
苏欢手捧一口黑檀木箱,箱中盛着从爹娘坟茔取来的血土。
暮色渐浓,车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沉下去。
苏景逸掀帘望了望天色:"照这脚程,八九日便能到腾州了。"
"嗯。"
九月天朗气清,道路平顺,行得快些也是常情。
苏欢颔首应着,又道:"三年都等了,也不争这几日,慢慢走便是。"
怀中的苏芙芙似是梦魇,在苏景熙怀里不安地扭了扭。
他忙轻拍她后背,将人搂得更紧。
小家伙这才渐渐安稳,肉嘟嘟的小脸埋进他衣襟。
待她睡熟,苏景熙抬眸问:"姐姐,此番回去,可要多住些时日?"
苏欢早前特意让他们请了一月长假。照常理算,往返滕州用不了这么久。
他琢磨着,定是姐姐许久未回故土,想借此机会多盘桓些日子。
他语气里透着怀念:"咱们也好几年没回去了,也不知故乡可有变化。"
苏欢望着他眼中的期盼,一时走了神。
她重生到这世上时,便已在帝京,滕州于她,不过是原主记忆里模糊的旧地。
对当年十三四岁、从未出过远门的病弱少女而言,从腾州到帝京,已是她能想到的最远路途——是从生走到死的漫漫长道。
如今的她,是"去"腾州,而非"回"。
可对景逸和景熙来说,那却是实实在在的归乡路。
相较帝京,他们对腾州的一草一木更熟稔,情分也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