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光不敢想下去了。他怨恨静安大年三十儿非要出摊，非要挣命似的挣钱，这下好，一冬天挣的钱，全糟蹋进去了。

听医生说，早产儿在保温箱里待一天，很多钱呢——

九光想起他回家煮小米粥的经过。家里的人已经吃完年夜饭，在包饺子呢。他爸和他妹妹周杰，还有妹妹的对象在玩麻将，还有一个邻居，他们叫九光也去玩麻将。

九光说：“静安生了——”

周杰问：“姑娘小子？”

九光说：“姑娘。”

九光爸说：“丫头蛋子有啥用，赔钱货，养活大了就嫁给别人了。”

九光妈说：“之前不是有人说，静安怀的是男孩吗？咋生个闺女呢？”

九光没好气地说：“生的就是闺女，我能咋整？”

九光妈说：“孩子几斤几两？”

九光说：“刚四斤。”

九光妈说：“我的妈呀，这么点，能活吗？”

九光说：“放到保温箱了。”

邻居说：“听说，孩子躺在保温箱里，一天不少钱呢。”

九光爸说：“这一冬天两口子挣点钱，都给她预备呢，要不，我咋说是赔钱货呢！”

九光妈熬了小米粥，放了红糖，煮了鸡蛋。想去医院看看静安。九光说：“你别去了，都半夜了，外面还下雪呢，风也大，我自己去吧。”

这场暴风雪，下了三天三夜。道路上的雪有一尺厚。

病房外面的窗台上，堆了厚厚的雪，把窗户都挡住了一半。屋子里的暖气不足，母亲又让父亲去买了几个暖水袋回来，灌上热水，给静安暖手，暖脚，暖肚子。

静安的奶水不足，母亲就回家给静安准备下奶的食物。

父亲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坐着母亲。地上都是厚厚的雪，父亲骑不动自行车，只能推着自行车走。天太冷了，手指很快就冻僵了。两个人都不说话，一张嘴，牙齿冻得疼。

大年初三的早晨，这场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终于不下了。整个世界似乎都肃穆起来。

这天上午，医生忽然走进病房，把九光叫了出去，对他说：“宝宝患了肠梗阻，需要手术，你马上再交一些费用——”

静安的女儿出生之后不久，就有肠梗阻的症状，吃了药，不好使，最后，医生才决定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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