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黢黑的指甲缝里沾着十六铺码头特有的铁锈红淤泥,沾满鞋油的刷头在箱角画出杜月笙私宅的简笔地图,江面飘来咸腥的潮气,远处海关大钟恰好敲响九下,震得茶几上的咖啡杯托与黄铜烟灰缸发出细微共鸣。
程墨白摸出鹰洋时,瞥见男孩破洞的衣襟里别着半枚昭和十八年版五钱白铜币,去年在虹口区焚烧的日军物资中,他亲手熔毁过同样的钱币。
七重天舞厅的霓虹刺破雨夜,萨克斯风裹挟着威士忌的泥腥在红木地板上流淌,杜月笙的雪茄灰烬簌簌落在提货单边缘,烟雾在包间丝绒帷幔上投出魑魅般的巨影,恰似黄浦江面摇晃的军舰轮廓。
"美利坚的朋友要运些特效药。"青帮大佬的翡翠扳指叩击檀木桌板,震得水晶烟灰缸里的灰白余烬微微战栗,"每口箱子两根大黄鱼的运费,我相信你会对里面的东西感兴趣。"推来的提货单泛着吴淞口特有的咸潮气息,"雷斯克制药"的英文花体字下,钢笔顿挫的力度与柯克中校签署731部队转移文件时的笔锋如出一辙,连字母"t"收笔时撕裂纸纤维的锯齿状痕迹都完美复刻。
程墨白的玳瑁放大镜掠过单据左上角,钨丝吊灯的光晕在水印纹路里游走,那些看似随机分布的同心圆,实则是无数个"BL"字母以美钞防伪技术交叠而成的拓扑迷宫。
镜片忽然捕捉到墨迹里闪烁的晶状碎屑,沈阳分析仪器厂的报告曾指出,这种含铬化合物是德特里克堡实验室专用墨水的特征标记。
舞池传来《夜来香》的切分音,镶金留声机的钢针在唱片纹路里颠簸,杜月笙的雪茄红光在暗处明灭,他的脸色阴阳不定,似乎在下着某种决心。
虹口码头3号仓库的铸铁闸门泛着黄浦江的咸腥,程墨白掌心的蜡模在识别器上融出杜月笙的指纹纹路,闸门刚裂开三寸缝隙,阴湿的福尔马林气味便混着美制润滑油的味道扑面而来,两百口标着"美孚石油"的柚木箱整齐码放,最前排的开封箱里,哈尔滨玻璃厂特制的双层钢罐正在渗出淡蓝色冷凝水。
程墨白还没来得及走到货箱前检查,M3冲锋枪的枪机击锤声在钢梁间炸响开来,"程先生,你来晚了,柯克中校给您准备了VIP舱位!"一名华裔军官带着六个美军士兵呈扇形向他包抄过来。
程墨白冷静观察四周,突然一个旋身踢翻货架上的一盏酒精灯,飞溅的工业乙醇沾湿军官的羊绒大衣,火舌顺着美式Zippo打火机的掉落瞬间窜成一道火墙,遮挡了美军的前进方向。
"Fire in the hole!"左侧士兵的汤普森冲锋枪扫射将数个钢罐击穿,内部的淡蓝色液体接触空气瞬间爆出成片刺目电弧,程墨白借势滚向货架暗角处,腰间抵住伪满警用南部十四式手枪进行连续击发,三发8毫米子弹精准穿透蒸汽管道,滚烫的工业蒸汽在美军阵列中撕开一处缺口。
排列在一起的钢制培养罐在高温中接连爆裂,某种硅基生命体正沿泄露液体构建荧光网络,程墨白扯断货架铁链砸向电闸,短路爆发的蓝白色火花中,瞥见某只钢罐内悬浮的一具胚胎,那具蜷缩的躯体的钢罐外部,"BL-09"的金属铭牌正与叶知秋的编号同步闪烁。
外白渡桥的钢架在弹雨中震颤发出怪响,两辆汽车在相互追逐,程墨白猛踩油门的瞬间,道奇卡车后厢被.30-06穿甲弹撕开豁口,后视镜里,首只钢罐在美军曳光弹的扫射中炸裂,黄绿色烟雾如同八岐大蛇般绞住追击他的吉普车,那是他在哈尔滨731部队遗址见过的糜烂性毒气配方,遇水汽会增殖成胶状噬肉菌群。
副驾驶座钢罐的观察窗突然迸溅冰裂纹,压力表指针在红色警戒区癫狂跳动,程墨白扯断仪表盘电线缠住方向盘,卡车碾过有轨电车脱轨的枕木时,瞥见罐体内硅基胚胎正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指蹼,那些淡金色的膜状物,与叶知秋脖颈手术疤痕的增生组织如出一辙,当胚胎猛然睁开眼睛的瞬间,程墨白发现那是双重瞳孔的可怕之物。
黄浦江的夜风裹挟鱼腥灌进破碎车窗,程墨白咬开杜月笙赠送的特制铜质烟盒,烟盒内层藏着的硝化甘油炸药已渗出油状汗珠,当卡车冲破汇山码头锈蚀的铁蒺藜时,他反手将炸药黏在钢罐观测窗上,美制M2重机枪的子弹恰好击穿油箱,爆炸气浪掀飞车顶的刹那,程墨白攥着绝密胶卷撞破车门跃向黄浦江。
失重的瞬间,他看清江面漂浮的一艘日军扫雷舰残骸,其中1945年未爆的九三式酸素鱼雷正在水下泛着幽光,胶卷筒精准卡进"十六铺"路牌背面的青帮暗格时,掉落的钢罐在江底爆发的蓝紫色电弧,引爆了酸素鱼雷将追击的快艇炸成黄浦江面燃烧的十字架。
协和医院长廊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消毒水气息裹挟着档案室霉变的羊皮纸味钻入鼻腔,程墨白推了推金丝眼镜,《大公报》的记者证在胸袋渗出油墨的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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