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更盛,众皆骇然,离那桌子都更远了些。
有的人还叫李白和老鹿山神几人,“你们还在这作什么,那人可是惹恼了鬼!”
“快走,快走!”
“噫!连跑也不会跑,真是……老丈,你快些走吧!逃命去吧!”
客人见劝不动那桌人,再多疑问也没闲工夫顾及,全都逃命去了,或躲在桌下,或紧紧挨着那和尚,或躲进厨房,跟那几个驿卒呆在一起,眼泪鼻涕糊作一团,有死里逃生之感。
堂屋内。
那鬼也看过来,说话再没有之前的温声细语,鬼语嘲哳。
坐上,老鹿山神抚须微笑。
“先生这样促狭,这鬼还当它可以成人呢。”
堂屋内躲着的人,听到话音,都是诧异。
这几人是何来历?从头至尾,浑然无畏,观鬼怪于面前,依然谈笑自若,饮酒如常。
恐怕是非常热。
“死而生怨,当为恶鬼。”他们看到那青衣人开口,打量着四周,“它埋骨之地应当就是在这驿站。”
“先生说的是。”
那垂垂老矣,须发尽白的老丈竟然赞同。
“人死为鬼,鬼本天生弱于人。不知是如何死的,竟然有这般大的怨气。”
客商躲在桌下,听得出神。
他心里隐隐意识到,恐怕今晚遇到了非常人,谈起恶鬼,神情从容,面无畏色。
这应当是真正的有道之士。
神仙中人。
客商有些想从桌底下爬出来,但心里又有些怕被鬼瞧见。胆寒又生好异之心,只不上不下蜷着,继续听屋里的动静。
他听到恶鬼的低声,鬼笑似哭,好似发怒了。
阴风如沸汤浇背。
客商登时缩紧了脑袋。
他听到,那人微微诧异,随后便是一阵尖锐厉啸,似千百只夜枭同时剜目,刺耳非常,令人心生恐惧。
瓦片震响,所有的人全都躲起来了。
过了几息,才停歇下来。
他们听到那位青衣人说话,语气平淡,似是随手之举。
“诸位出来吧。”
“之前引它出来等了些时间。今日之后,此间便不会闹鬼了。”
客商也不是很敢动弹,实在是那鬼太恐怖,等别人三三两两出来,他才从桌底艰难爬出来。腿有些麻了,颤颤巍巍的。
等到烛火重新点燃,众人看到堂屋内的情形。
一时哑然。
满地狼藉,杯盘碗盏碎了好些个,酒壶被打翻,鬼不见了影子,只有一个书生昏倒在地上,胸口时而起伏。
也不知这厉鬼是如何挣扎。
客商对江涉长揖一礼:“多谢高人……若非高人在,恐怕某今日便要被厉鬼吃了。”
其他人也纷纷对江涉见礼。
见到安全,驿卒们也从厨房里躲出来了。
众人满肚子怨气,有的是找他们要论的,方才险些死在这驿站,驿卒也不多提醒几句,自顾自己逃命。
纷纷拳脚相加。
江涉收回目光,从桌上捡起之前买下的上房门牌。
“今夜事了,诸位入睡吧。”
离开前,江涉看到那和尚双手合十,对他行了一礼。
江涉一间上房,老鹿山神一间上房,元丹丘李白住一间,两个下人睡在通铺,解了奔波路上的疲乏。
第二日一早。
歇息了一宿,前来投宿的客人消去了恐惧,就只剩下惊奇了。
客商们运货最是抓紧时间,今日却坐在桌前,慢悠悠喝着粟米粥和韭叶饽饦,筷子夹着酱菜,彼此闲聊。完全没有着急的意思。
像是在等着什么。
一直到卯时,见到青衣人被簇拥着走出来,怀里还抱着那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