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牧的“影子关怀”如同春风化雨,无声地浸润着诺敏冰封的心湖。那每日清晨准时出现在毡帘外的野蜂蜜块,带着露珠的清甜和晨曦的微光;那溪边石头上柔软的羔羊皮,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暖意;那插在简陋陶罐里的无名野花,倔强地绽放着淡紫色的生机;还有那不知何时被打满的清水、劈好的柴火……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日复一日,构筑起一道沉默却坚不可摧的屏障,将诺敏与外界汹涌的恐惧和恶意暂时隔绝。
起初,她依旧受惊,飞快地攫取那些小物件,藏进怀里最深的角落,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河谷。但那份沉默的、不求回报的善意,像最坚韧的藤蔓,缓慢而坚定地缠绕着她龟裂的心防。她开始会对着那块触感奇异的羊皮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柔软的纹理;会将那束野花小心地移到铺位旁最显眼的位置,在昏暗的毡帐里,那抹淡紫成了唯一鲜亮的色彩;甚至有一次,当她发现金牧悄悄放在溪边、用干净树叶包裹的几颗熟透的野浆果时,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轻轻咬破。那酸酸甜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久违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滋味,让她干涩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金牧远远地观察着这一切,心中那份笨拙的关怀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出口,转化为巨大的喜悦和动力。他不再急躁,不再试图靠近,只是更用心地去发现河谷里一切美好的事物:哪里的野莓最甜,哪种不起眼的小花最坚韧耐看,哪种野草的茎叶能编织成小巧的篮子……他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将大自然的馈赠,无声地供奉在诺敏通往新生的路旁。
这一日,金牧如往常一样,将一小把刚采到的、带着露水的蓝紫色“勿忘我”小花,轻轻放在诺敏毡帐外那块光滑的石头上。阳光正好,微风拂过花茎,带来细微的颤动。
就在他准备像影子般悄然退开时,毡帘被一只纤细却带着一丝不稳的手掀开了。
诺敏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子,身形单薄,脸色苍白。但那双曾空洞死寂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尘的星辰,被小心翼翼地擦拭出了一点微弱的光。她没有立刻去拿花,而是抬起眼帘,目光第一次,清晰地、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探寻,落在了几步之外的金牧身上。
金牧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一刻。
诺敏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恐惧堵住。她看着金牧那张年轻、带着紧张和真诚的黑红脸膛,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期待?一种奇异的勇气,如同石缝中钻出的嫩芽,顶开了沉重的巨石。
“……谢……谢……” 一个极其细微、带着浓重辽河口音和长久沉默导致的沙哑的女声,如同蚊蚋般响起,却清晰地钻入了金牧的耳中。
轰!
金牧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激动让他整个人都懵了!她说话了!她对他说话了!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如同天籁之音,宣告着冰封的河面,终于裂开了第一道缝隙!
他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张着嘴,想回应,却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会咧着嘴傻笑,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像个第一次得到糖果的孩子。
诺敏被他这傻样子弄得有些无措,飞快地低下头,弯腰拿起那束勿忘我,然后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缩回了毡帘之后。但金牧分明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那苍白的脸颊上,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红晕。
当顾远从派去暗中保护兼观察的赤磷卫口中得知“诺敏姑娘主动对金牧副族长道谢了”的消息时,正在大帐中推演渤海国附近沙盘的他,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时机到了。”他低声自语,随即沉声下令,“来人!备马!请石尔松过来一趟!”
半个时辰后,月亮湖畔,顾远的大帐内。
石尔松被请来,面对顾远这位威名赫赫的左谷蠡王,他依旧带着几分拘谨和敬畏。但当顾远开门见山,直接提出要为金牧向诺敏提亲时,石尔松整个人都惊呆了!
“王……王爷!您……您是说真的?金牧兄弟……他……他要娶诺敏?”石尔松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巨大的惊喜几乎将他淹没!他做梦都不敢想,自己那身心受创、如同惊弓之鸟的妹妹,竟然能被羽陵部古日连部的大总管、副族长、族长的亲表弟看中!这简直是长生天降下的奇迹!
顾远含笑点头,气度雍容:“自然是真的。我表弟牧子对诺敏姑娘一片真心,本王看在眼里。诺敏姑娘兰心蕙质,虽遭磨难,但品性坚韧,配得上我金牧兄弟。”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重磅筹码,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力度:“作为本王给安答你的……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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