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书不爱排场,席做得不大,没半点权相的气势,反倒像寻常农家翁招待亲朋好友。
外院宽敞,湖边亭台水榭风雅,其间各有布设,来贺寿的官儿抱团落座,同门相见气氛融洽。
内院精致小巧,入席的都是江尚书一手提拔的心腹,白发苍苍与青年才俊皆有之,按着排次到主座前敬酒贺寿,絮絮说些吉祥话。
江尚书年岁已高,饮几杯便红了脸,清癯面容不似平常严肃,叹气摇头道:“老啦,老啦。”
这一叹,座中无数道安慰声响起,甚么“精神矍铄”,甚么“凤眼回春”,大家恨不得用尽所有好词捧他。
江尚书听后笑了笑,举杯敬众人:“言官们都说我任人唯亲,扶持党羽……”
他顿住,众人也跟着沉默,很快便有人愤愤不平道:“若非大人赏识,咱们这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哪能有今日?”
“就是!不任人唯亲,难道要任人唯疏吗?”
“宦海浮沉,谁不靠座师贵人赏识?那些言官梗着脖子骂,也没见他们能左脚踩右脚蹬上天!”
江尚书略一抬手,沸沸人声骤停,他饮尽杯中酒,释然道:“外人怎么议论,老夫都不在意。但既是‘亲’,虚话套话就免了吧。眼下国难危急,社稷不稳,这顿席面做的小,委屈你们从各地赶来了。”
语罢,厅外密密歇歇的雨声似乎急了些,凉浸浸的风穿堂而过。
众人敛了强撑出的笑,几十颗心都像檐下潮湿的灯笼般在风中摇晃,这紧要关头,谁能真心乐出来呢?
气氛沉闷,江盈蹙起眉,看向江尚书身边淡然不语的少年:“阿兄,王爷近几日可有捷报传来?我爹爹愁得很,你念几道让他笑一笑,大好日子丧着脸,好不吉利。”
江尚书与宁王爷是过命交情,两家晚辈亲如手足。
修逸不喜江盈的性子,但待她也有待修宁的七成好,应道:“说过了。”
江尚书方才离场,便是去书房见他,前线战事安稳,大军西进无阻,无凶便是吉,也算是阴雨天下的一缕晴光。
江尚书把这消息告知众人,众人悬起的心放下。
他扫过座中,没瞧见谢消庆的身影,李清文也不在,便问江盈:“那后生怎不在此?清文又去了哪?”
主桌屏风后,昭昭垂眸凝神,竖起耳朵听江盈回答。
江盈略过谢消庆:“宫里赏了东西,清文去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