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指尖划过笔记上那片被墨迹晕染的地方,八爷的字迹在此处忽然变得哽咽,仿佛写时泪水滴落在纸页上:“清虚道人断气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抓住了先父的手。当时他浑身是血,法衣被炮火炸得褴褛,却死死攥着两样东西——一本封皮发黑的线装书,还有他自己那枚养了三十年的‘雷击枣木’令牌。”
“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用气音往先父耳朵里灌:‘姜山……接、接住……’”梁平念到这里,喉结动了动,“先父说,那老道的手烫得吓人,像是有团火在骨血里烧。他把书和令牌塞进先父怀里,又用最后一丝力气指了指福海的方向,眼睛才慢慢闭上——那眼神里,有恨,有憾,更多的是没说尽的托付。”
苏惊鸿凑近看那笔记,上面画着个简单的书影,封面上写着三个字:《六甲秘要》。“这就是能召阴兵的法子?”
“不止。”梁平摇头,“先父后来翻看,才知道里面记的不只是阵法,还有观气脉、定山河的法子,甚至有‘修补国运’的残篇。清虚道人说,这书是他师父传下来的,本想用来护园,如今园破了,就得找个能担事的人接着护这山河。”
晓冉轻轻按了按眉心:“国破家亡的时候,一个道士,一个风水师,手里攥着本残破的书,想护这万里河山……听着就让人心里发堵。”
“可不是么。”梁平继续念,“先父抱着书和令牌在火里跑,身后是洋人的枪声,身边是哭喊的百姓。他说那一刻突然懂了清虚道人的意思——阵法能挡枪炮,却挡不住人心的溃堤;但只要还有人攥着这点念想,这山河就不算真的碎了。”
笔记上有一行小字,笔迹极轻,像是怕被人看见:“老道临终前,嘴唇动了半天,先父凑过去才听清——‘忽悠着……不对……是护着……护着大好河山,护着黎明苍生……’他大概是气糊涂了,把‘护’说成了‘忽悠’,可那意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重。”
林薇拿起那几片龟甲,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所以八爷守着这些东西,不是为了什么宝藏,是为了接住当年那没传完的托付?”
“应该是。”梁平合上笔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先父把书和令牌藏进了子木盒,又将龟甲拆成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托付给清虚道人的徒弟。他说,等哪天这山河安稳了,再让这两样东西合璧——可惜到他去世,也没等到那一天。”
苏惊鸿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那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她回头时,眼里闪着光:“不管是子木盒里的书,还是这龟甲上的气脉,咱们接过来。就算护不住万里河山,至少得护着眼前这方天地,护着那些还在盼着安稳日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