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阅读理解部分时，油墨的刺鼻气味混着汗味涌进鼻腔。四篇文章像四座等待攻克的堡垒，密密麻麻的文字间埋伏着生僻词汇的暗雷。九月强迫自己逐字逐句扫描，用铅笔在转折词和关键句下划线。第三篇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文章里，连续三个长难句让她大脑发懵，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在耳膜里无限放大。她抬头瞥向教室前方的挂钟，发现比平时模拟考试慢了半拍的节奏，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浸透了浅蓝色衬衫的肩背。

写作题目的"社交媒体对人际关系的影响"跃入眼帘时，九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草稿纸上的提纲墨迹未干，握着钢笔的手却开始不受控地颤抖。那些烂熟于心的"in  my  opinion""from  my  perspective"突然变得无比陌生，仿佛学了十几年的英语在这一刻突然崩塌。她深吸一口气，将笔尖重重按在答题卡上，蓝黑色的墨水在纸面晕开一朵小小的花。随着第一个句子成型，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那些积累的高级句式如开闸的潮水，在笔尖流淌成工整的段落。

考场后排传来试卷翻动的哗哗声，九月知道有人已经开始检查。她强迫自己继续专注于翻译题，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转化为英文时，笔尖悬在半空犹豫了三秒。当最后一个句号落下，她才发现手腕已经僵成奇怪的弧度，如同生锈的机械零件。距离交卷还有十五分钟，九月开始检查答题卡，每核对完一道题，都要用橡皮反复擦拭模糊的填涂痕迹，直到指尖被橡皮屑染成白色。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震耳欲聋，九月望着答题卡上整齐的填涂痕迹，忽然想起备考时在图书馆度过的无数个日夜。那些与单词书较劲的清晨，那些反复修改作文的深夜，此刻都凝结在这张薄薄的试卷上。收卷铃声响起时，她轻轻将文具收入笔袋，指尖残留的铅笔灰，仿佛是这场无声战役留下的勋章。

（三）

刺耳的交卷铃声骤然划破凝固的空气，九月握着笔的指尖突然失去力气，铅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整个考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老电影突然恢复播放，此起彼伏的翻动试卷声、金属笔盖的扣合声、塑料文具袋的窸窣声瞬间填满了原本死寂的空间。前排女生将椅子往后推时，木质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九月紧绷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她机械地将试卷按顺序叠好，才惊觉双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扶着桌沿起身的瞬间，膝盖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整个人险些向前栽倒。扶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时，九月深吸一口气，在推开门的刹那，刺眼的阳光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恍若坠入另一个世界。走廊里人声鼎沸，同学们簇拥着往楼梯口涌去，交谈声、欢笑声、叹息声交织成一片混沌的声浪，而她却像置身真空，耳膜里还残留着考试时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教学楼前的广场已然化作沸腾的海洋。三个女生抱作一团又笑又跳，其中一人将复习资料抛向空中，雪白的纸张如纷飞的蝶群；几个男生倚着栏杆争论着听力答案，指手画脚间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台阶上坐着个扎马尾的女生，低头盯着地面发呆，运动鞋尖反复碾着一粒石子，在水泥地上磨出细小的白痕。九月站在涌动的人潮中，感受着初秋的风拂过发烫的脸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掌心还残留着铅笔灰的粗糙触感。

穿过梧桐大道时，片片金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她脚边堆积成柔软的地毯。九月伸手接住一片枯叶，叶脉间细密的纹路像极了备考时写满批注的笔记本。记忆如潮水般漫涌：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抱着电脑在图书馆待到闭馆，听着窗外的雨声反复修改作文；某个破晓时分，她站在宿舍阳台背诵单词，看着第一缕阳光爬上晾衣绳；还有那些因做不出真题而默默流泪的深夜，那些与舍友互相抽背单词的清晨，此刻都化作心头温热的暖流。

图书馆的落地窗前，九月驻足良久。透过玻璃，她看见熟悉的自习区里，仍有不少同学伏案疾书。那个曾被她霸占了三个月的靠窗座位上，坐着个戴眼镜的女生，正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阳光斜斜地洒在书架间，为泛黄的书页镀上金边，空气中仿佛还飘浮着油墨与咖啡混合的气息。九月想起自己曾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晨昏，为了一个语法点反复查阅资料，因破解一道难题而雀跃不已，那些看似枯燥的时光，此刻竟如此清晰而珍贵。

推开宿舍门的瞬间，此起彼伏的询问声扑面而来。"考得怎么样？""听力难不难？"芳芳举着杯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迎上来，热气氤氲中，九月忽然笑了。"尽力就好，结果不重要。"她说这话时，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单词便利贴、桌上堆成小山的真题集，还有床头那个画满星星的打卡本——每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坚持学习的夜晚。她知道，那些与困倦斗争的清晨，那些反复自我怀疑又重新振作的时刻，早已将"坚持"二字刻进了生命的年轮。

暮色渐浓时，九月站在窗前，看着夕阳将操场染成蜜糖色。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远处社团排练的吉他声、孩童嬉笑追逐的声音，混着晚风中若有若无的桂花香，编织成一首温柔的校园小夜曲。她想起备考时在日记里写下的话："真正的成长，是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悄然发生的。"此刻，这句话在心头愈发清晰——四级考试或许是青春里的一场战役，但比分数更重要的，是在这场战役中锻造出的坚韧与勇气。

夜幕降临，校园逐渐归于宁静。九月翻开崭新的笔记本，写下一行工整的英文：The  end  of  one  journey  marks  the  beginning  of  another（一段旅程的结束，标志着另一段旅程的开始）。台灯的光晕里，她望着窗外闪烁的星光，嘴角泛起微笑。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在未来无数个奋斗的日子里，那些为梦想全力以赴的时光，终将成为青春最璀璨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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