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盐铁司存档上报的《岁终稽核册》却记为核销二十五万道。凭空二十万道之差额,其对应税赋在盐铁司岁入账中遍寻无踪。此为一不可解。”
“其二,庆历三年腊月,楚州运河冰封七十日,漕运断绝,官私舟楫皆滞。此乃《邸报》明载,地方奏报可查,人证物证俱在。在此情形下,竟能‘核销’二十五万道茶引,所需运载茶货之巨,远超常理,绝无可能实现。此为二不可解。”
“此为障眼法,意在掩盖实际签发出去的巨额茶引数量,很可能远超此数。”韩执揉着眉头,说道,“除去了这些掩盖、对不上的二十万,估计还有更多。”
“张尧佐啊张尧佐,我对不起你啊......”
“早知道我就出面求情,不让你流放了啊......”
章询闻言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韩执。韩执并未看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道:
“倒卖礼器,罪证确凿,依律当流。我身为大理寺官,只道是秉公执法,肃清蠹虫......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一去,倒像是抽掉了压在汴京城上头的一块石头。”
张尧佐在时,身兼宣徽南院使、淮康军节度使、景灵宫使、同群牧制置使四职,权势熏天。那时节,无论是越国夫人那等宗室外戚,还是李淑这般手握转运重权的封疆大吏,行事总要顾忌几分。
其人虽贪,但位高权重,如同一头盘踞山林的猛虎,虽也食肉,却无形中压制了群狼的肆无忌惮。
他若还在其位,越国夫人未必敢那般明目张胆插手私盐、私制度牒;李淑这动辄在国赋账目上玩出二十万道窟窿的把戏,也未必就敢做得如此之大、如此之绝!
这个时候,韩执又是忍不住在心里批判了一下北宋的各种官员制度了——张尧佐一个人,就担任了这么多个官职,贪归贪,但是他的手腕着实是好。
他一倒台,固然是拔除了一颗大毒瘤,却也打破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和震慑力的消失,反而让其他潜藏的蠹虫失去了顾忌,行事更加猖狂大胆。
这个情况,就属于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帝,把权倾朝野的超级大臣骗到房间里给杀了。然后虎是死了,可山林里那些原本被虎威压得抬不起头的豺狼野狗,没了忌惮,便一窝蜂扑了出来。
现在撕咬得比那猛虎更凶、更狠!官家得了清名,除了显患,可这天下……未必就真的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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