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青蒜苗那股子生脆的辛辣回甘。
他长长吁了口气,仿佛一路跋涉的疲惫都被这口滚烫的肉片熨平了些许。
张爱军没他们那么急,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溜肥肠。
那肥肠处理得干净,内壁的油脂刮得恰到好处,外皮被炸得微酥,裹着浓稠油亮的酱汁。
他放进嘴里,仔细咀嚼,感受着那独特的韧劲和脏器特有的醇厚香味,
在酱汁的包裹下达到微妙的平衡。
他点点头:“白老板这手艺,没退步。肥肠火候正好,不韧不烂。”
“那是!”
徐天亮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混地应着,端起面前倒满米酒的大粗碗,
“来!老同学!走一个!
为…为咱们都他娘的还活着!”
“干!”
张爱军和古之月也端起碗。
三只粗瓷碗重重一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温热的米酒顺喉而下,带着粮食发酵后的微酸和甘甜,
一股暖流直冲胃底,随即又腾地一下反上来,烧得脸颊微微发烫。
几碗米酒下肚,肚子里有了油水垫底,酒精的热力开始往头上涌。
雅间里弥漫的烟雾似乎更浓了些,灯光也显得更加昏黄暧昧。
刚才还只是大快朵颐的咀嚼声,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粘滞的气氛取代。
话题不知不觉间,就绕到了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名字上。
“草鞋岭……”
张爱军放下筷子,碗里的米酒还剩个底儿,
他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那浑浊的酒液,
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被酒精浸泡过的沙哑,
“那鬼地方…就是个绞肉机。
咱们那会儿,说是战场实习…他娘的,跟填炮灰有卵区别?”
他端起碗,把最后一点酒狠狠灌了下去,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徐天亮正伸筷子去夹一块溜肥肠,
听到这话,手顿在半空,
那块油亮的肥肠差点掉回碗里。
他脸上的油光似乎都凝固了,腮帮子也不嚼了,
眼神里那种刚才还因美食和酒精而升腾的烟火气,
瞬间被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回忆覆盖。
“填炮灰…”
徐天亮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声音干涩。
他放下筷子,那根溜肥肠终究还是落回了碗里,溅起几点油星子。
“军校三队…李明远…王海山…赵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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