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月感觉伤员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大刘凶相。
芦席棚漏下的月光照在大刘胶鞋上,鞋头破洞里露出裹着纱布的脚趾。
"让让!让让!"
女学生推着药车挤过来,马尾辫扫过古之月鼻尖。
大刘抓起木箱往驴车上扔,突然扭头问:"你真是...,你真是老许头那烧饼铺的小学徒?这些年去跑哪里去了,你知道因为你的失踪,你师父这些年一直抱怨你师娘,说你师娘对你太苛刻,才让你一去不归的。
哎!只是你师父一家死的太惨了!"
古之月手一滑,麻绳勒进掌心:"你怎么......"
"上个月在闸北挖战壕,看见你师娘抱着细妹的尸首了。"
大刘从耳朵后摸出半截烟,就着马灯点着,
"老许头脑袋让弹片削了半边,手里还攥着擀面杖。"
他吐出的烟圈飘向月亮,"老子埋人的时候,发现他兜里揣着半块红糖烧饼。"
古之月膝盖发软,徐天亮在担架上拽他:"小古?小古!"
月光突然变得刺眼,他看见细妹举着月饼在火光里笑,师娘的银簪子插在焦土堆上。
许长生临走前摔门的声音和炮弹尖啸混在一起。
大刘用鞋底碾灭烟头:"许家小子跟着服务团跑了,前些天在杨树浦见过。"
他突然咧嘴露出黄牙,"你他娘抖什么?当年在码头抢你铜板的时候可没这么怂。"
古之月猛地揪住大刘衣领,粗布下凸起的锁骨硌得手疼。
女学生尖叫着打翻药瓶,徐天亮挣扎着要翻下担架。大刘却像根老树桩纹丝不动,疤痕在月光里泛着青:"长能耐了?"
"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师父......"
古之月嗓子眼发甜,怀里的《宫计糕点心得》硌着肋骨。
多年以前中秋,师娘给他缝的棉袄内袋还装着细妹塞的桂花,为了活儿活着,现在却在战壕里的烂泥了里,穿着被倭寇炮火破坏的军衣,为国浴血拼杀。
大刘突然掰开他手指,力道大得能捏碎核桃:
"八月十三号,老子挨家挨户喊人撤!你师父非说要等到许长生回来过中秋!"
疤脸汉子眼里泛着血丝,"鬼子炮弹落下来的时候,老子就在两条街外抬伤员!"
月光被浮云遮住,驴车上的马灯晃得人眼花。古之月瘫坐在泥地上,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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