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漏声透过雪幕传来时,小晴的手指在《瘴疠金方》封皮上滑落。
她整个人陷在紫檀木雕花圈椅里,显得愈发娇小。
两条垂着红绸带的长长辫子搭在杏色绣缠枝纹的袄裙上,发梢缀着的小小绢花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
"喝口水。"十一弯腰,捧着的杯子里装的是参茶。
小晴就着他的手啜饮,嘴角溢出一线琥珀色汤液,立刻被他用绢帕拭去。
兴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者是注意力全都摆在了推门进入的春桃身上。
参茶那么冲的味道,她竟没有发现,直至一小口参茶喝下,预料之中蜂蜜水的清甜并未到来,她才后知后觉地皱起了眉头。
“大半夜的给我喝这个,你也不怕我睡不着。”
“你现在哪像睡不着的人啊,分明是随时能倒头就睡的样子。”十一反问。“怎么就喝这么点?”
“乖,多喝一口。”
“不要,不好喝。”小晴略微偏头。
春桃推门入内,看到的就是皇帝陛下腰弯得极低,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哄着小姑娘喝水。
自家小主子被哄高兴了,这才就着他的手啜饮,嘴角溢出一线琥珀色汤液,立刻被他用绢帕拭去。
窗外雪光映着窗纸,将她额角的汗珠照得如同碎玉。
春桃站定后低头不语,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这才叫专业。
直至听到小晴再次唤她,春桃这才行礼走过来。
"去请红梅姑娘。"小晴轻声吩咐,虽然那额头上被汗水的刘海与因喘息一直微张的小嘴让她看起来状态好像并不好,但也许是那杯被她嫌弃的上好参茶发挥了效果,她的一双杏眼却明亮有神。
春桃瞥见案头那本装帧精美的医书,封面"瘴疠金方"四字在烛火下泛着金芒。
"奴婢这就去。"春桃福身时,瞥见小姐垂在椅边的右手——那本该执团扇的纤纤玉指,此刻指节泛红,拇指内侧还沾着未洗净的墨迹。
她鼻子一酸,想起白日里隔着屏风看见的景象:小姐写几行字就要按着心口喘半晌,却硬是要强撑着给人看病。
如今,还……
春桃领命退下,很快就来到了红梅的房间。
红梅作为生产队特招的文职干部,又有小晴提点,即便是在高速发展房子紧缺的鹿省生产队,她也分配到了一间小木屋作为工人宿舍。
寅时的雪粒子扑簌簌打在窗纸上,红梅往冻僵的指尖呵了口气。
松木桌上的桐油灯芯爆了个灯花,将她的影子投在粗砺的板壁上。
红梅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见发热三日不退者,当查舌底静脉..."她蘸着墨的笔尖突然悬在半空。窗外传来踏碎积雪的脚步声。
"红梅姑娘可歇下了?"木门被拍得簌簌落灰,是春桃压着嗓子的呼唤。
红梅慌忙起身,补丁裤子蹭到桌角,震得豁口陶碗里的温水晃出半圈。
她拉开门栓时见到门外的春桃,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