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的夜色被万千灯火点亮,宁德殿内,烛火摇曳间映照着金碧辉煌的殿柱。丝竹声悠扬婉转,舞姬们水袖翻飞,却掩盖不住殿内暗流涌动的紧张气氛。
魏国使臣何曾整了整衣冠,迈着稳健的步伐踏入大殿。他身着深紫色锦缎官服,腰间玉带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谄媚,也不失礼数。
"魏使何曾,拜见吴主。"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朗有力,在殿内回荡。
吴主孙休端坐在鎏金王座之上,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容清瘦儒雅。他右手轻抬,宽大的袖口垂落:"何卿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请入座。"
何曾目光敏锐地注意到孙休左手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的节奏——这位吴主看似平静,内心实则并不安稳。他顺着孙休身侧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武将正斜靠在座椅上,粗壮的手指把玩着一只金杯,对殿内的礼仪视若无睹。
"这位想必就是孙繗了..."何曾在心中暗忖,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走向为他准备的席位。
酒过三巡,何曾谈笑风生,时而引述《诗经》典故,时而讲述洛阳趣闻。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案的人都听得清楚。
"我朝邺城牡丹盛开时,满城尽是赏花人。"何曾举杯笑道,"若吴主有兴致,来年春暖花开时,不妨遣使一观。"
孙休还未答话,孙繗突然将酒杯重重放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赏花?呵,你们魏人就是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殿内顿时一静。何曾注意到孙休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
"大将军此言差矣。"何曾不慌不忙地转向孙繗,"赏花观月,本是陶冶性情。就像将军练兵习武,不也是为了强健体魄、磨砺意志?"
孙繗眯起眼睛盯着何曾,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一张伶牙俐齿!"他抓起酒壶,大步走到何曾案前,哗啦啦地倒满一杯,"来,陪本将军喝一杯!"
何曾从容起身,双手接过酒杯:"大将军豪爽,何某自当奉陪。"他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孙繗满意地拍了拍何曾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何曾险些站立不稳:"你这人不错,比那些整天之乎者也的老学究强多了!"他转头对孙休道,"陛下,我看这魏使有点意思,不如留他在建业多住些时日?"
孙休微微一笑:"大将军既然开口,自然无妨。"
何曾注意到孙休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暗自思忖:"孙休对孙繗这般纵容,是无可奈何,还是另有所图?"
宴会继续进行,孙繗喝得兴起,竟当众搂住身旁的侍女调笑起来。殿中群臣或低头饮酒,或假装未见,无人敢出一言。
何曾借机与坐在不远处的车骑将军丁奉攀谈:"久闻丁将军威名,当年东兴之战,将军雪中短兵相接,大破我魏军,实在令人敬佩。"
丁奉已是须发斑白,但双目依然炯炯有神。他放下酒杯,淡淡道:"何使者过誉了,那都是陈年旧事。"
"将军过谦了。"何曾压低声音,"如今吴国能稳如泰山,全赖将军这样的老将坐镇。只是..."他故意欲言又止。
丁奉目光一凝:"只是什么?"
何曾装作犹豫片刻:"只是听闻近来有些年轻将领,行事颇为张扬,恐怕会影响吴国稳定..."
丁奉冷哼一声,没有接话,但握着酒杯的手指明显收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