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审讯室比想象中要干净,不锈钢桌椅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我的耳朵还在隐隐作痛,黑仔那一枪擦出的伤口已经结了薄痂。林莉——现在该称她为林警官了——把一叠文件摔在桌上,指甲上的红色蔻丹像几滴凝固的血。
"吴先生,知道新加坡对文物走私的量刑吗?"她的声音比昨晚低沉,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
老邻居坐在我左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那只"真假参半"的青花碗已经被收为证物。老张则不停地抖着右腿,金属椅脚在地板上敲出烦躁的节奏。
"我们没打算走私,"我盯着她胸前的警号牌,"只是鉴定。"
林莉冷笑一声,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我们在牛车水的照片,甚至还有昨晚我和她在酒吧的合影。"从你们入境就开始盯了,"她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黑仔模糊的身影,"这个人经手的文物,最后都流向了日本。"
老张突然停下抖腿:"日本?"
"黑仔只是个马仔,"林莉合上文件夹,"背后是'樱花会'——一个专门在东南亚搜刮中国文物的日本收藏家组织。"她顿了顿,"他们最近对郑和时期的文物特别感兴趣。"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在林莉耳边低语几句。她眉头皱了皱,不情愿地站起身:"有人保释你们。48小时内不得离境,随时配合调查。"
走出警局时已是深夜,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台阶下站着林文德,他的金丝眼镜在路灯下反着光。"抱歉,"他快步迎上来,"我没想到黑仔会..."
老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的差点害死我们!"
林文德没反抗,只是苦笑:"我也是被利用的。那个青花碗...是我老师的研究项目,被人调包了。"
老邻居突然插话:"你老师是谁?"
"田中雅子,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客座教授,日本着名的东亚陶瓷专家。"林文德整了整衣领,"她明天想见你们。"
回酒店的路上,我们三个都没说话。计程车经过克拉码头,昨晚的酒吧依然灯火通明,却恍如隔世。
第二天中午,我们按约来到国立大学的教职员俱乐部。田中雅子是个优雅的中年女性,盘起的发髻一丝不苟,和服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她跪坐在茶席前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却让我想起蜘蛛编织猎网的耐心。
"那只碗里的真瓷片,"她开口是流利的中文,"来自郑和宝船的沉船遗址。"茶筅在碗中划出绵密的泡沫,"有人把真瓷片嵌在赝品里,想偷运出境。"
老邻居眯起眼睛:"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