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县中心医院特护病房区，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气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疲惫叹息和仪器的细微滴答声。长长的走廊灯光惨白，映照着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和家属凝重的脸孔。

张建国靠在外科楼三楼的急诊留观室门外的长椅上，背后的墙壁瓷砖冷硬刺骨。他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病号服，小腹的刀伤被重新消毒缝合，裹着厚厚的纱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隐痛。脸色因为失血和疲惫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丝毫不见睡意，布满血丝，如同点燃的火炭，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重症监护室大门——门牌上写着“耿长山”。

时间仿佛凝固了。从船坞被抬上救护车到此刻，已经过去整整五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到急诊室的，只记得赵志强最后按在他肩上的沉重和那句“老耿就拜托你了”。他拒绝了包扎，挣扎着守到急救室门口，直到老耿被推进ICU才被护士强行架来处理伤口。那个硬撑着赶到急诊室的年轻警员（赵志强派来临时守着他的）拗不过他的执拗，只能在门口来回踱步。

夜，深得如同浓墨。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重。

“滴答…滴答…”

秒针跳动的声音在空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张建国的脑子却没有停止运转。船坞的每一个细节：崩塌的钢铁、扩散的毒雾、亡命徒的刀锋、被砸毁的箱子、逃走的黄毛和阿峰……还有那把落在轨道凹槽里的五四手枪。老耿用命换来的，难道就是两个底层打手和一片废墟？周海通呢？那个真正的“幽灵”呢？赵队说这风暴才刚开始，可开局就赔上了老耿半条命！

一股混杂着担忧、愤懑和不甘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滚灼烧。

突然！走廊尽头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张建国警惕地猛地抬头！那个踱步的警员也瞬间绷直了身体，手下意识按向腰间的枪套！

电梯门缓缓打开。没有家属，也没有医护人员。一个穿着藏蓝色棉质夹克、身形精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陌生男人走了出来。他脚步沉稳，目光平静地在空荡的走廊扫视一圈，当看到守在ICU门口长椅上的张建国和那个便衣警员时，他的视线没有丝毫停留，如同扫过两个普通的陪护家属。

但就是这种刻意到极点的“无视”，让张建国心头猛地一沉！这不是普通探视者该有的眼神！

男人径直走向ICU对面不远处的护士值班台。前台只有一个年轻护士正低头记录着什么。男人敲了敲台面，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请问，手术室的邓主任在不在？我是他老同学，路过东江特意来看看他。”

年轻护士抬起头，有些歉意地说：“邓主任刚结束一台手术，应该在医生休息室。您要不去那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