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辇垂下的珠帘终于被一双素手拉开。
贵为皇后,不管是去哪里。
为了保证自己的威严仪容,都要穿的光鲜亮丽,头上珠钗碧翠不断。
但今天,从轿子里缓缓出来的皇后却是一身素衣,头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髻。
她在婢女的搀扶下出来后,那张威严冷艳的脸此时却是苍白的,那双眼睛周围薄红,显然也刚哭过不久。
看清楚后,江晏景执剑的右手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皇后一步步的走过来,那眼中是明显的心疼。
走近后,她摸上那流着血的伤口,眉毛凄哀的轻皱,“傻孩子,我也在想着办法呢,你怎么就这么心急。阿姝的最后一面,我就算是被指责的风险也会让你去见。”
温暖的触感让脸上的刺痛好像消失了。
但是心中的痛却也更加明显,江晏景喉头一滚,艰难出声,“母后,我真的一刻也忍耐不住,我想见阿姝。”
哪怕是太子都做不成,哪怕是成为笑柄。
说到最后,那道清冷声音已经有了隐忍的颤抖。
而那冷厉而狭长的凤眸,眼尾也逐渐攀上了点点粉红。
皇后爱怜的眼神驻足,最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冷声高喊:“来人,传本宫懿旨,镇国公之女等同皇室之女,后事交由皇宫操办,由太子接手。”
这一举,无疑是昭告了天下,沐姝虽然名号郡主,但身份和公主无疑。
而与此同时,沐姝便成了江晏景的妹妹。
这已经是皇后能给沐姝的最大程度的体面葬礼,也给了江晏景最大程度的理由去和沐姝好好告别。
将军府中,偌大的前厅里,一具尸体裹着白布静静躺着。
她的旁边,是哭的几乎肝肠寸断的舒沫。
她的前方,是几乎呆滞的常氏。
看着那盖着白布的熟悉身形,常氏快要乱了神智。
沐姝就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就死了?
昨日自己的诅咒犹在耳边,她失神的捂住了嘴。
那只不过是她的气话而已,怎么能就真的死了?
慕娇娥在旁边哭的入神,“郡主姐姐,清晨不是还好端端的吗,怎么下午就出事了呢。”
将军府在沐姝被送回来后就停止了运转。
不管是杂役还是女使,都纷纷来到了院子里站成一队,无声的哀悼着。
而在人群中,庞素影已经脱下了白衣,此时换成了一身黑在角落站着。
她冷冷的看着里面,只是静静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一片几近压抑的肃穆氛围,最终是被懿旨声音打破的。
看着跟在太监身后缓步而来的江晏景,慕娇娥心中惊疑不定。
沐姝地位居然如此高?
高到连后事都需要太子亲自前来吗?
看着那地上的身影,江晏景凤眸怔愣,对于周围此起彼伏的问好声也全部忽视。
只是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具尸体。
等到走近后,他缓缓蹲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拉住了白布的一角。
却迟迟不敢掀起。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没有人看到江晏景那眼中浓郁的绝望和悲恸。
但是悄悄抬头的庞素影看见了。
尊贵的太子殿下蹲在那里,那双凤眸眼中只有沐姝。
黑金色的蟒袍被堂外的风吹起,却没有把那周身汹涌如实质般的爱意带走半分。